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願與昭昭共白頭 第三章 倒打一耙的事情不是一回了_阿梅小說
◈ 第二章 捨不得,放不下

第三章 倒打一耙的事情不是一回了

山下不遠有棵老槐樹,不知道多少年了,樹皮都龜裂了。老槐樹邊上就是林長生家,也是昭昭的家。

樹枝圍起來拉起來的籬笆院牆,竹子編製的籬笆門,兩邊打了兩個木頭樁子,這樣一圍就成了個院子。

院子裏面種了幾壟菜,這會兒才冒芽,倒是那籬笆上面纏繞的喇叭花,在這金秋時節依舊鬱鬱蔥蔥,眼見黃昏已至,午間那無精打採的花朵都打起精神再度悄悄的展露頭角。

裏面有三間相連的草房,邊上則是單獨的一間灶房。灶房邊上,有一隻體型偏大的狗卧在那裡閉目養神。

昭昭剛剛到老槐樹跟前,那狗就站了起來,等她進門,狗也到了門口,親昵的用腦袋蹭了蹭她。

昭昭臉上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,伸手揉了揉狗頭:「黑子,祖母不在家嗎?」

狗哼唧了一聲,立起來的前爪收了回去,大搖大擺的跟在昭昭後面朝堂屋走去。

還沒有到門口,就聽見屋裏面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咳嗽聲,接着就聽見林長生在屋裡問:「昭昭?」

昭昭應了一聲:「長生哥,我回來了!」

說罷將背簍放進堂屋裡頭,黑子一下子嗅到了活物,再一次立起來趴在背簍上面,用前爪去刨背簍上面的柴苗。

昭昭伸手拍它的狗頭,輕叱了一聲,它搖着尾巴跑了。

昭昭這才進屋。

簡陋的屋子裏面只有一架炕,一張桌子,一個木頭箱子。床對着門口,昭昭一隻腳剛剛跨過門檻就能看見林長生正靠在炕上,手上捧了一卷書在讀。

她輕輕的皺了皺眉頭,敏感的聞到了一絲異味。

林長生見她進來,將書收起來,淺笑着朝她招招手。

昭昭過去在床邊上坐了,開始跟他說今天在山上的收穫。

「我得了兩隻兔子,一隻野雞,還挖到了一支山參雖然年份不久,但是拿來燉湯足夠了。我還套到幾隻榛雞,回頭熬飛龍湯給你喝。」

「還摘了五味子跟毛梨,回頭在罈子里捂幾天就可以吃了。」

林長生沒有說話,看着她,靜靜的聽着她說話,手握着她的手,輕輕的摩挲。

昭昭的手,很粗糙,手掌上面都是繭子,手指上面好些疤痕,反觀他自己的手,白皙細嫩,白的幾乎透明,可以清晰的看見手背上的筋脈血管。

昭昭的臉和她的手一樣,因為經常在外面跑,晒成了小麥色,卻又帶着一抹健康的紅潤,嬌俏挺立的鼻子上面,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顧盼生輝,無需開口說話,只需看着,那嬌憨之態讓林長生的整顆心心都要化了。

他想着,若是自己有一副健全的身子,定然好好的護她寵她,為她遮風擋雨。而今卻反過來要她小小年紀為自己整日奔波操勞。

昭昭不知他這麼一會兒功夫心裏就想了這麼多,說完山上的事情便起身:「我先去給你煎藥,然後晚些就把飛龍湯燉上。」

「等一下。」

剛剛站起來,林長生就拉住了她:「昭昭,我有東西要送給你。」

昭昭瞪大眼睛歪頭看着他,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面滿是期待。

林長生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,從枕邊拿起一物遞了過去。眼睛一直在昭昭臉上,看着她滿臉的欣喜,自己臉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覺的一點點放大。

「喜歡嗎?」

昭昭嗯了一聲,用力的點點頭。

手中是一支木簪,極普通的木簪。特別的是簪子的另一端用線綁了一隻鵝黃帶綠的蜻蜓在上面,展翅欲飛。

蜻蜓是用棕葉的葉心編的,極為精緻,遠遠看去,跟真的一樣。

「昭昭,還有三個月你就及笄了,這個給你做及笄禮好不好?」他身無長物,連院門都輕易出不去,一年四季湯藥不離,家裏面若不是有昭昭在,早就熬不下去了。昭昭及笄了,是大姑娘了,可他連一件衣裳都給她買不了。

說是他買了昭昭回來,實則,他欠昭昭良多。

這蜻蜓,他偷偷琢磨了大半年了,這是編的最好的一隻。

昭昭把玩着手上的竹蜻蜓,愛不釋手,毫不吝嗇的表揚他:「長生哥,你太厲害了。」

說完將簪子放回枕頭邊上道:「我先去煎藥,晚些的時候再看。長生哥你躺一會兒,不要再看書了,太陽落山看書會傷眼睛的。」

林長生點頭應了,順從的躺下去,側目看着她出屋,聽着她的腳步聲在外面不時的走動,林長生輕輕的閉上眼睛,扇貝一樣的睫毛微顫,一滴溫熱的淚珠從眼角滾落。

他親手替昭昭做的發簪,哪怕再寒酸簡陋,他也希望及笄那日能親手給昭昭插在髮髻間。

然而他知道,自己怕是熬不到那天了。

從小他身體就不好,一天吃兩頓飯,葯卻要喝三回。哪怕他很少出門,他也知道村子裏面的傳言,說他定然活不過十八歲。

他不信,他努力的喝葯,努力的吃飯,努力的想活下來。

然而天不遂人意。

他能感覺得到,這副身子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。

這樣也好,沒有他拖累,祖母不必那麼辛苦,昭昭不必那麼勞累,但是他還是捨不得,放不下啊!

大哥林長貴去邊防已經六年了,杳無音訊,生死不知,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大哥一面。

還有昭昭,他的昭昭,自己要是死了,她怎麼辦?

他身體不好,心思卻比常人要通透,自家祖母當初買昭昭回來是為了自己,對此,二叔三叔那邊意見不是一般的大,若是自己不在了,她還會對昭昭好嗎?

許是心思鬱結的緣故,他的精神又恍惚起來,按捺不住咳嗽幾聲,一股子腥熱一下子就從喉頭冒了出來,他急忙抓了枕邊的舊棉布去捂嘴,和先前一樣,又是血。

不過一日功夫,那塊洗的發黃的白棉布上面已經沾染了好幾處血污。

大口的喘息,讓胸口不那麼疼,半響才緩過氣,將布折好,有血跡的地方都藏在最裏面,然後壓在了枕頭下面。

外面傳來張氏的聲音,他想了想,從床上起身,套上鞋子,扶着門,緩步出了屋子。